小說家七等生與評論其小說者葉石濤之間的「筆戰」,是台灣文學史上一樁舊聞。身為讀者,感佩之處不是論辯本身,而是在被他人極度質疑的情況下,七等生仍勇於維護身為創作者職責的決心及其靈光乍現的字字真言。
--------
|
Flandria Scheldetochten, Antwerp, Belgium |
「在臺灣一定有人和我一樣不喜歡在談論文學時把某些理論搬出來,甚至在寫作時是呆板地依循着某些理論。西方文學理論在這裏不是應用起來十足的方便,他們的文學與他們的生活是太接近了,但是東方的日常事物有時是不便正面地去描述它,而須維靠沉默的神交和感性的領悟。我想我不必要再往下說出我們的文學藝術與我們的生活之間有多大的空隙。生長在臺灣有志於文學的創作者都與我相同有着無比痛苦的感覺,這種痛苦的感覺是複雜且多方面的不適的感情。我非常感佩同時和我在同一時空孜孜不倦於文學藝術創作的人,他們和我一同把作品發表於無酬勞的雜誌,或自創書刊以及印成書本,當我有時力感不足心灰意懶之時,我心中默默地禱念其他的人要勇往直前,以及祈求上蒼賦于他們更多的靈慧。是的,依循於既成的模式寫作是較容易的,像依循於既成的習俗總能獲得沒有麻煩和安適的生活一樣。可是做為寫作者的職責是不容『人性』在既成中腐蝕下去。創造是一個民族聚集存活的條件是不容忽視的。在藝術的諸原則中有一條是:拙笨的創造要勝於優秀的模仿。我總把這句話想成一種獨立精神的寓意。那些學作曲的學生也都在互相的警告:不要寫出以前的人已經有的樂句。要談創作,博學廣知是一種必備的條件,但是獨立的精神卻必須來自一種『自覺』。
我不是一個學者,也許沒有能力來論述藝術創作的諸原則問題,而我是個切身的寫作者,無論正錯,所有的故事均要先由我本身立場做為出發,寫出與我的性靈相接近的事物;不但是寫出我心中所知的事,而且要寫出我本人也許可能做到和參與的事,倘若我如臨其境的話。因此我在本文不是談論學問,而是在說明創作必須基於『良知』【...】」
七等生 ,〈維護〉,《情與思》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